它只希望废物般快乐地飞翔
配乐 / Ugress - Tortoise Locomotiv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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钱庄里走出一些不怕黑的人
小庙旁
抖了抖灵魂
我们就香灰一样漂起
在双脚
构不着地的尘世,变轻、变亮
明白一切的悲哀
不会再发生。
卖不掉的文鸟,系上最好的领结
跛脚的野猫
轻舔听雨的乞丐的梦
多快乐都没有用。舞女、爱玉、雪花冰
人世的财宝全留不住你
像黑玻璃守着
打烊当铺
那坚定、美丽的深处
(而无人在乎的
塑胶袋要流过去了)现在,它只要──
唉,它只希望,废物般快乐地飞翔
作者 / 杨智杰
选自 / 《野狗与青空》
在唐山书店闲逛的时候,看到这本诗集,当时刚搬家到艋舺,从鸟街搬到最核心最喧闹的广州街、华西街夜市附近,夜晚英红柳绿,操着各地口音的女人们,穿着超短的礼裙站在街边。反倒是让我想起鸟街上那些翠绿的鹦鹉、驯化的大型猛禽,他们每天被擦洗得非常干净,来充当整片区域雄性的文化逻辑的象征。
住了一年了,艋舺对我而言是具体的日常的,做饭的时候会去幽暗的青草巷买一把四五块钱的薄荷或者紫苏叶,回来买青草茶、冬瓜茶、杏仁茶,路过中药铺子,买点当归党参熬鸡汤。隔壁的排骨汤和樱花虾饭很好吃,夜宵外卖要点的,再转到广州街东边,有家桂林螺蛳粉,是夏天唯一的安慰,光复馒头店也在附近,传统山东馒头,在现在的台北已经不好买了,北方外省人,一定会起早排队来买,买10送10,店家还会提醒你冷藏冷冻分别保存的时间。艋舺对我而言,是一个北京人在台北生活的精神支柱,我甚至喜欢它的脏乱、粗鲁和嚣张。在夸张的礼貌客气的文化氛围中生活很久之后,第一次来艋舺,走进一家凉面店,被店家一句:“自己找地方做”温暖了很久,那感觉仿佛回了东北。
但这首诗提及的艋舺,不是白天的艋舺。而是那个破败的、强装硬朗的、透着穷酸的酒色,一切现代体面生活的反向,或者说,它也是整个台北夜生活华灯初上的代价。
傍晚过后,从夜市买了胡椒饼的你。先看见漂亮红火的龙山寺,两面墙上的灯笼都亮了,像过年一样,顺着灯光,看到流浪的街友们,在地铁站附近的凉亭下,陆陆续续躺下。在他们身后,是一家家当铺和珠宝店正在关门。传闻说,龙山寺的神明早就离开,因为这片地方人们的愿望太过贪婪,——“打烊当铺,那坚定、美丽的深处”。
再走几步,你会路过阴森的地藏王庙,一旦你踏入西昌街,就会感觉到自己仿佛是一颗在塑料布上站立的橘子,破坏了整个宇宙的平衡,不明显的目光带着威慑倾斜而来,仔细看看,那是比较公开的黑市,进口烟、珠宝、壮阳药、茶具、还有来历不明的小物件。这样的公开的黑市逐渐会散去,在光复馒头店关店之后,门口会聚集整片区域的小偷,他们开始和黑市的人倒卖这几天的“收获”。这片交易地点,白天是六合彩和烤红薯的店家,六合彩的店里总有一个留着长头发的白发大爷,每次路过,总觉得他们除了卖彩票,应该也是在作东赌博的。
再晚一些,广州街上就有人开始收保护费了,你能感觉到那种氛围,几个人一脸凝重的围在店家门口,背后就是卖情色电影的小贩的推车,旁白一条街就是一些特殊的ktv,华西街比较特别,不同于台北著名的林森北路,是给有钱人消费的风月场所,这里的陪酒都是妈妈桑,穿着旗袍,头上插着簪子或者羽毛的那种。
于我而言,这首诗透露出的一部分同情我是不喜欢的,未免居高临下,但它的温柔,它那种流浪小猫轻舔着听雨声的乞丐的梦的精细,是能将艋舺这样具体的破败和张力描绘出来的。
到后面,舞女、爱玉、雪花冰的并列,初看完全没逻辑,但实际上,在讲述着一个黑暗故事里的梦。即使是这样的棋盘状分布的老城,危险幽深却也藏着很多甜蜜的、细碎的梦幻,龙都冰店,北港甜汤,还有华西街尾的一家开到夜晚的冰店,总是盛着满满的红豆冰和豆花,爱玉冰几块钱一杯,仙草冰不到三块钱,不新鲜的鱼虾被做成炸黑轮,里面还包四分之一的鸡蛋,让你感觉便宜但是还有惊喜。
这里有深渊一样的欲望,有一无所有的轻狂,有枪声和火并,也有隐秘的爱情和凄凉,你能看到一个现代世界的极端对比,也能看到最后那种一声叹息的放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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